时代面孔 李海旺:人生笔意无问西东
更新日期:2024-02-21 来源:工程案例

  当代艺术家李海旺的工作室就隐在这一片安静中,白色塑钢门朴素而普通,推门而入则别与天地。四周墙上挂着油画,是他不同时期的作品,色彩深沉饱满,笔触恣意自在。不论残荷挺立、高原远山,还是晋商文化;不论写实、写意,还是抽象,都反映出画家的人生体察。

  艺术家谭根雄曾形容李海旺的作品“第一次见到他的画,一眼扫去就被吸引住了:强劲、质朴、厚重,挥洒如疾风暴雨,却气质稳重、控制有度;用笔不假思索,却处理扎实、含蓄。才气与激情高度凝结,一种原始的力量扑面而来……”

  李海旺将这种“原始的力量”归结于生命的不屈与张力。今年年满六十,走过一个甲子的李海旺,似乎在每个年龄阶段都被挫折打磨,“就好像把我的棱角一个个磨平,抛到社会上,再几年,再生出棱角,再磨砺”。那些常人很难来想象的困境,被他一一挣脱,内心生出的感悟,化作笔下意象,融汇东方精神与西方技法,形成了独具特色的艺术面貌,恣意安然,又浑厚洒脱。

  “我8岁时就迷上画画,觉得这是最美妙的事。”不知是怎上天样的赋予,李海旺儿时便与艺术相遇。

  可能是因为父亲,他是木匠,会雕花;会织毛衣,也会盖房子;做得一手好菜,村里红白喜事经常请他掌勺;他是村里的大队支书,大事小情公道分明……在李海旺心中,父亲是个能人,他从父亲那里潜移默化受一定的影响,其中影响最深的是画画。也可能被黄土高原的雄浑和色彩的匮乏所触动,“放眼望去一片土黄,不见多少绿色”。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画画是稀罕事,十里八村找不到老师,李海旺在家里以祖母和母亲作模特练习人像速写;放牛时蹲在村子后面的汾河岸边,柴火棍画在河滩上,被风吹走,被水洗净,黄土高原的底色和汾河水的灵秀却从此留在心间。至今,他绘画以土黄、砖红为主色调。

  在县城文化馆当馆长的姑父来串门,在李海旺的央求下,画了一幅侧面像。原来会画画的世界如此自由,李海旺从此奠定了自己内心的追求。

  凭着天赋,和姑父偶尔的指点,李海旺边读书边自己钻研绘画技法。初中时,他和几个小伙伴到县里的文化馆画画,当时十年浩劫刚过,他们画了很多宣传画,表达群众内心的狂喜。现在回忆起来,李海旺说那时的自己不知疲倦,“刷—刷—刷,越画越高兴”。少年时期便以观察者的身份了解社会,让他此后的艺术不悬浮飘忽,而是善于诠释丰富而复杂的现实生活。

  此后,李海旺以专业第一名的成绩考入晋中师范学院艺术系,第一次知道还有专业学画画的地方。1988年,他又以最优异的成绩毕业,不久进入山西师范大学美术系,成为一名专业老师。从面对画布到面对学生,李海旺在传道受业解惑之外,更看重学生的人格塑造。在他看来,一个人的性情决定他的艺术发展趋势,甚至影响艺术风格的形成。只有做好人,才能画好画。

  美术系专业课通常是分单元上,每位老师安排几周时间集中授课。没课的时候,李海旺把全部精力投入到绘画中。“我没有娱乐,画画就是我最大的热爱。”那时他对技法的钻研很入迷,“给学生讲课若需要一碗水,自己不存在一桶水是不行的”。他通常自己先画出框架,课堂上再把技法与心得传授给学生。

  在艺术探索中,技法与思辨往往相辅相成,互为因果。李海旺说:“技法有助于绘画思想的表达,思想的提升也会反过来促进技术的进步。”在这一点上,他是有切身体会的。上世纪90年代,李海旺出于教学需求,创作了《人体》系列油画,单人体、双人体、多人体等不同场景,用冷暖色调,有序与无序交叠的笔法,诠释人的生命孕育、成长、成熟直至衰弱的过程。“随着阅历持续不断的增加,内心的思考也在积累。到一定阶段,单纯靠技法不能再满足我,技法是为思想服务的,那么我们肯定要有思想,技法才能用得上。”

  “绘画,拼到最后拼的是思想。”从西方式的“表现”到东方式的“意象”,李海旺不断在文化与现实中寻找出路、吸收营养、研究创作。他也从一名教师转向一名艺术家,境界不断高远。

  有一幅荷花,挂在李海旺工作室的茶桌旁。厚墨堆积,重重叠叠、虚实相应的枯叶、莲蓬与淡淡的粉红色的花瓣彼此映衬,寥寥勾勒中尽透文人风骨。这是李海旺“天籁”系列中的一幅,国人熟悉的“禅荷”与水墨笔法,此处竟由油画技法表达。

  新世纪之初,李海旺到四川音乐学院美术学院担任客座教授。初到成都正是秋天,校门里的一塘残荷吸引了他。记忆中,那片荷“激起了我整个身体中血液的沸腾,那种自然的黑白灰关系和淋漓的感觉,就像一幅水墨画。我不得不用画笔把它反映出来。”

  荷花,是中国文化传统意象,具有生生不息、吉祥如意的寓意。周敦颐名篇《爱莲说》称其“出淤泥而不染”,赞美荷花的高贵品格,将其视为花中君子。在中国水墨画创作中,荷花更是经典意象,被历代画者塑造,留下诸多经典。

  作为北方人李海旺第一次提笔画荷。从此一发不可收拾。经过数张创作、摸索、思考、沉淀,对荷的无数次拍摄、观察,他又发现荷花本身令人惊诧的美——它的身姿、它的叶脉纹理、它被微风吹拂后又反弹回原位产生的奇妙变化、枝干被沉甸甸的叶子自然折断而形成千奇百怪的线性音符、身体互相交叉投在水或冰雪上的影子。“就在此时,我才真正地进入了它的世界。荷是一种生命所在,浑然天成。”

  作为一名中国人潜移默化沉淀心中的东方气韵,被李海旺运用于西方油画中。在一幅作品中,荷塘中几枝莲荷枯败,映在塘中的天空却布满晚霞,燃烧的红色天空与荷塘的水一体一色,强烈的对比下,荷花就像在云彩中生长出来,向观众展现了特定的时间感和无限深远的空间。“以小观大”是中国传统园林创作方法,在李海旺的油画作品中运用,同样呈现出独特的自然景色和审美特征。

  另外一幅同样描绘黄昏时分荷塘景色的作品中,李海旺不仅把天空的壮丽“烙印”在荷塘里面,而且把太阳在水中的形象安排在接近画面中心的位置。赤金色的太阳与近乎墨色的荷叶,构成一幅与中国传统山水接近的水墨写意画。“我暂且就把这荷叶当成一种墨色,把荷花当作补白。其实我没太多考虑荷花本身,我更多考虑的是画面结构,潜意识当中再思考荷花的意识,这样穿插起来就形成西方构成和东方理念的结合。”李海旺说。

  十几年来,李海旺画过很多地方的荷花,爱人家乡的荷花、自己故乡的荷花,南方水乡小而紧凑的荷花、北方水塘泼辣奔放叶大如盖的荷花……每个季节、每一株、每一处,都让他有新的感受、新的想法、新的表达欲望。荷花已成为他持久的创作主题,主题背后是“生命”的永恒母题。李海旺用线条、色彩、形式结构和意境,让荷花展现出或清新、或明丽、或萧疏、或凝重、或灿烂等千变万化的姿态。艺术家在这里获得一方尽情抒怀的天地,也让观众尽享自然的美好。

  著名美术理论家、中央美术学院教授邹跃进曾评论到,这种体悟和表达天地合一、万物一体的艺术方法,几乎贯穿在李海旺“天籁”系列的全部作品之中。从某一种意义上说,“天籁”系列作品所创造的艺术境界,既超越了描绘荷花的花鸟画范畴,也突破了西方油画视自然为风景的局限,而与中国传统山水艺术的精神更吻合。“我想这与李海旺把荷花与生长它的大地联系起来描绘有关系;与他舍弃了荷花的细节,只注重对象的有机的结构和色彩的单纯对比有关系(如大量的黑色的运用);也与他只考虑光色的季节和几何化的风景构造,也不同于印象派只重光源色的自然主义倾向而获得了与中国民间传统文化相通的审美价值。”

  他的家乡襄汾,位于晋南,是黄河流域腹地,文化积淀深厚,晋商风雨五百年,钱庄票号汇通天下,营业范围包罗万象,在我们国家的经济发展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商业文化,又在时代发展的浪潮中求新求变、熠熠生辉。有感于晋商文化“一诺千金”的精神,李海旺在经过大量的实地考察和搜集素材之后,开始了契约题材的创作,“印记”系列由此而生。

  在这一系列作品中,朱红的、砖红的、赭红的大漆及其他喷涂颜料,安静却醒目地占据绝大部分画面,这是契约精神的象征,也是对诚信缺失的警醒。而被大多数世人趋之若鹜追逐的金钱,在李海旺笔下呈现出怅然无力的灰色,它们堆积在一起,浓郁而悲怆。

  有时,李海旺会把收集到的旧时契约原件直接铺排在画面上,而后不多言语,大篇幅的白色油画颜料自然流淌下来,浓烈的对比,让每一位观者不由遐想、深思。

  这正是李海旺创作这一系列的初衷。“对已成往事的记忆唤醒的同时,更注重对文化的纪念,对当下的提醒。”他曾在《契约与形式美感中》一文中写道:“契约,作为一种中国文化遗产,一种具有艺术美感的文书,一种正在消失被遗忘的文化式样,经过艺术家的发现、创造,转世于画布上。与其说是艺术家的发现创造,不如说是对契约精神的拯救。所以,契约与综合材料的重构和融合互渗,呈现的是当代性的精神图像。”

  评论家于丽华认为,李海旺尤其善于用色彩来表现画面的虚静空灵意境。用油画颜料的油性来渲染中国画材料水溶性的通透,不仅要求画家熟悉两种不同绘画材料的性能,更重要的是掌握它们在自己文化语境中的呈现方式,然后靠画家的审美感觉将二者有机融合地糅合在一起。“迹有巧拙,艺无古今。”

  李海旺则说,“工业化背景的今天,我们除了需要对时代物质的需求和使用,也许更需要努力思考一下,到底为时代做过些什么,为我们的后人留下些什么才对吧!”

  在李海旺的作品中,有一组“青海”系列作品,跟他平常的主题和风格都不同。在画面上,雪山、莽原、牦牛,以及通向远方的路,都高远而辽阔,笔锋凌厉,透着挣扎、坚韧与不屈。

  2005年11月,李海旺来到北京。求索梦想的路刚刚开启,2009年,一场车祸几乎葬送一切。当时他本人胳膊、肋骨骨折,右腿粉碎性骨折,爱人也受伤。“若不是学生们从各地赶来,请求医生不论如何保住我的腿,医生就给我做截肢手术了。”

  此后六年,历经6次手术,李海旺无数个日夜在痛苦和绝望中挣扎。“那六年,我的学生们从世界各地赶来,自发编班,不分日夜照顾我。这给了我极大的安慰,也让我重新燃起希望。”绝望中生出的信念格外坚定,李海旺说,躺在病床上的时候反而有一种希望,“我在等待我站起来的那一刻。”

  这一刻终于到来,李海旺一时也不能多等,拄着拐杖、拖着受伤的腿来到青藏高原。11月的青藏高原,早已白雪茫茫、冰天雪地。大自然的苍茫雄浑触动李海旺心底的痛:“人的身体在困顿时,精神反倒不断伸向更辽阔的地方。”整整一个月,他不知疲倦地在高原奔走,回来后马不停蹄地作画。他将眼前的牦牛、高天、白云,都化为积蓄已久情感迸发,横线、流线切割,棕黄、赭石、铅灰,色彩一片片地涂过去,细微之处有无穷的变化与韵味,优雅灵透,狂放沉稳,苍凉而悲壮……

  李海旺的爱人曾秀荣还记得,回到北京后,他像疯了一样,三四个月内连续创作出了以青海为主题的大幅和巨幅油画50多幅。置身万物,自己也是其中一员。面对天地自然,唯有接纳与感恩。

  曾有了解海遭遇车祸九死一生经历的艺术评论者说,海旺青海之行和他的创作有如凤凰涅槃。

  资深外交官、翻译家孙书柱赞同这个观点。他在李海旺的作品中读到坚韧的毫无畏惧的精神和生命力。孙书柱说:“生命的可贵、生命的顽强、生命的无所畏惧就是这一个系列里反复喷吐的主题。海旺在这里让我讴歌生命的顽强和乐观!但是,我们不能不看到,海旺的这些作品不是仅仅运用了表现主义手法,而且还不忘创造意境,或者我们大家可以反过来说,海旺在创造意境的基础上,适时、恰当而且灵巧地融入了表现主义理念中表现主义手法和技巧。”

  李海旺常常说,艺术家的任务就是把他发现的美好,用合适的方式传递给他以外的人。纵然历经苦难,这一初衷他始终没忘,始终未改。

  从抽象艺术中剥离出来的意象艺术是中国艺术家的必然行为,李海旺也是在这条道路上艰苦探索的艺术家。多年来,西式意识结构与东方气韵碰撞之下,激发出一大批品质高妙的艺术作品。

  但李海旺并不满足于此,他希望以更好的方式将中国故事讲给世界,同时让世界看到绵延不断的中华文明在当下的生生不息。2015年,他受到威尼斯双年展的启发,决心创办中欧国际双年展。创意不难,落实却备受艰辛。最终,2017布拉格中欧国际艺术双年展如期成为现实,各领域人士一起努力,在征集到的上千人的作品精心筛选106位国内外艺术家、230余件作品展出。这中间还包括油画、现代水墨、版画、综合材料、摄影、雕塑、装置等艺术类型。

  与此同时,李海旺也将国际同行领回自己的家乡山西。在距今约10万年的大型旧石器时代遗址——丁村遗址发现地,“日出·日入——布拉格中国国际艺术双年展 丁村特展”举办,80多位来自国内外的、有独特探索路径与影响力的艺术家参展,作品涉及油画、水墨、雕塑、装置、摄影、非物质文化遗产等,从多角度、多层面反映出不同地缘、不同文化、不同日常行为习惯、不同生活场景等信息。人类的起源与艺术的起源这里重叠,每一个永恒都由当下构成,每一个当下都终将汇聚成永恒。

  2019年,中欧国际艺术双年展移师联合国所在地奥地利首都维也纳。参与人员更多、范围更广。在开幕式上,时任中国驻联合国大使王群表示,“和”即和而不同、和谐共生,在中国民间传统文化中强调相互尊重、包容互鉴、和平共处;“信”即言必信、行必果,不仅为各国民间传统文化所尊崇,其所代表的契约精神也是现代社会运行的基石。“文化的交流互鉴是世界和平与发展事业的重要内容,它既是和平与发展成果的呈现,同时也是促进和平与可持续发展的宝贵动力。“希望能够通过展览能进一步拉近各国人民心灵,提升各方对维护世界和平与促进可持续发展重要性的认识。”

  李海旺认为,不同的国家和地域,相互都有各自独立的文化语言形态。就像列夫·托尔斯泰曾说,艺术起源于一个人为了把自己体验过的情感传递给别人,在自己心里唤起某种感情,并用某种外在的标志表达出来,这就是艺术!但不同的文化语言背景注定有各自的优势和差异,通过展览文化交流的形式,使分别独立的文化体系发生链接后,犹如“相交的平行线”,全球化与地域性就形成了一种辩证的动态关系,正是这些不同的文化语境的思维碰撞,在彼此文化中汲取营养,给本土文化注入新的活力,才促进了各种文化的不断发展。

  这种动态的平衡,是李海旺自己多年习画的心得,也是他对东西方文化交流的期许。“我们终将不同,但我们大家可以朝向相同的方向。”

  如今,第三届中欧国际艺术双年展即将举办。被延迟的相聚,终会因为疫情的散去而得偿所愿。

  坚定,是他一以贯之的品格。见过李海旺作画的同行曾讲,平时爱说爱笑的李海旺,只要在画架前坐定,便会一言不发,面对画布凝神思考,而一旦起笔,就运足气力全神贯注,如入无人之境。画家孙旭东认为,“以艺术为前提的人生注定是幸福快乐的,这区别于普通人生,精神世界的丰富可支撑一个人不断前行和探索。”李海旺的人生恰是如此。

  生于1963年,李海旺今年六十整。他计划挑选自己的60幅作品举办个人画展,向工作时期的自己告别,给迈向新阶段的自己加油、祝福。从写实到写意,再到抽象,人生不同阶段和境遇,李海旺的作品风格各有不同,但心中对绘画的热爱始终未改,每次拿起画笔,他都是那个汾河岸边、黄土高原,守着千年古风和质朴初心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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